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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一切都在按你们原本的计划进行着，当暃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将那份浸透贪腐的账册呈于太极殿，账册的翻动声如同丧钟，每一个被念出的名字，都像一道催命符篆，贴在殿下那些人惨白的脸上。

&esp;&esp;风暴在暃平静的语调下降临。

&esp;&esp;接下来的日子，京城的天色仿佛被泼上了一层墨汁。

&esp;&esp;白日里，往日喧嚣的街市笼罩着诡异的沉闷，商贩的叫卖声都压低了几分，行人步履匆匆，眼神躲闪。而到了宵禁，死寂的城池便被另一种声音撕裂——密集如鼓点的马蹄声踏过路面，伴随着锦衣卫腰间铁链刺耳的哗啦声，在深巷窄弄间回响，如同死神拖着沉重的镰刀在巡视他的领地。

&esp;&esp;那声音所到之处，朱门洞开，昔日煊赫的府邸瞬间被火把映红，哭嚎声、呵斥声、抄家封门声此起彼伏。

&esp;&esp;皇后的党羽，那些曾权倾朝野，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重臣勋贵，此刻如同秋风扫落叶，坠入诏狱，等待断头台的寒光。

&esp;&esp;这一次，暃燃起的肃杀之火无人敢扑，权力的天平在血与铁的交响中，不可逆转地向他倾斜。

&esp;&esp;皇后的铁幕被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，暃得以踏入那座被封锁了太久的帝王寝殿。

&esp;&esp;殿内光线昏暗，帷幔低垂，龙榻上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，形销骨立，如同一截被病痛风干的朽木，静静地躺在锦绣堆中。

&esp;&esp;暃站在榻前，阴影笼罩着他俊美却冷硬的侧脸。他以监国之名，召集太医轮值守护，煎药的苦涩气息日夜弥漫。几日后，在汤药的热气中，皇帝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，干裂的嘴唇翕动，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呻吟。

&esp;&esp;他醒了。

&esp;&esp;这消息在死寂的宫廷深处激起危险的涟漪，你与暃都知道，皇后与太子那盘根错节的根系只是被斩断了外枝，毒瘤的核心仍在黑暗中搏动，酝酿着更疯狂的反噬。

&esp;&esp;白日里，你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，在御书房与暃相对而坐，表面是君臣奏对，实则是步步惊心的对弈。国事如棋，防务如网，布局如渊。每一个议题的提出，每一个方案的探讨，都暗藏着无形的试探。

&esp;&esp;你字斟句酌，每一句话出口前都在心中反复权衡，权力的棋局，落子无悔，一着不慎，满盘皆输。

&esp;&esp;当夜幕降临，笼罩住这座皇城，另一场更耗费心力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回到鹿府的屋檐下，澜对你身上沾染属于暃的气息，有着野兽般的警惕。眼眸里的醋意与不安如同阴燃的炭火，交织翻滚，随时可能爆裂成伤人的火焰。失控的肢体接触需要你耗费等同于白日里应对朝局的身心，去抚平他敏感的神经。

&esp;&esp;就在这惊心动魄的间隙，你与暃的关系，似乎被对付共同的敌人取得的短暂胜利蒙上了一层温情。在公务的间隙，在等待太医禀报皇帝病情的片刻，交谈的内容偶尔会滑向一些更私人的领域。

&esp;&esp;“若无这滔天权柄之争，步步惊心……”

&esp;&esp;一次冗长的议事结束后，宫灯亮起，在暃疲惫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，暃望着烛火，喃喃自语，“本王与鹿卿，或许……能成为真正的知己好友。”

&esp;&esp;这完全超越君臣界限的话语，使你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，让你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，难以言喻的暖流席卷而来。

&esp;&esp;你不得不承认，尽管处处提防，步步惊心，与暃在刀尖上共舞的经历，他展现出的智谋、果决，以及在政见上与你惊人的契合……让你在内心深处感到了惺惺相惜。

&esp;&esp;这份认知被他自己如此直白地点破，冲击力是巨大的。

&esp;&esp;你脱口而出：“殿下所言……”你深吸一口气，将那不合时宜的悸动压下去，“臣亦然。”

&esp;&esp;暃并未抬头，淡淡一笑，那笑容瞬间便消失无踪，快得让你疑心是自己的错觉。

&esp;&esp;他没有接话，优雅地放下笔，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封信。

&esp;&esp;信笺上的文字扭曲盘绕，如同远古虫豸爬行的痕迹，密密麻麻，散发着非人间的气息。

&esp;&esp;“东宫暗线，冒死截获。遍寻府中幕僚及朝中饱学之士，竟无一人能识得此等奇文。”

&esp;&esp;他抬起眼，目光落在你脸上，“鹿卿行伍多年，戎马倥偬，足迹遍及王朝边陲，见闻广博……或曾识得能解此物玄机的高人异士呢？”

&esp;&esp;这请求，被包裹在盟友互助的糖衣里，递到了你的面前。

&esp;&esp;你带着被信任的郑重伸出手，稳稳地接过那封密信。

&esp;&esp;“殿下所托，臣定当竭力。”

&esp;&esp;要说谁能称得上见多识广，仿佛无所不能，答案只有澜了。

&esp;&esp;你带着那封密信回到鹿府，澜接过信笺，只一眼——仅仅是一眼扫过那些扭曲盘绕，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文字——他的眼眸眯起，眉头紧皱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。

&esp;&esp;“这是南境巫峒的秘文，”他脸上出现罕见的困惑，“几乎绝迹了，上面写着，太子欲弑君，中秋夜动手。”

&esp;&esp;翌日，你将这颠覆乾坤的结论连同那封不祥的信笺，奉还到暃面前。

&esp;&esp;御书房内，暃端坐于御案之后，闻言，他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色。

&esp;&esp;“鹿将军竟如此神速？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奇，尾音微微上扬，目光却已从信笺抬起，缠绕在你身上。

&esp;&esp;“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，竟识得此文？”他状似随意地追问。

&esp;&esp;你压下那瞬间想要避开的冲动，“早年游历南疆，瘴疠之地，偶遇一位行踪飘忽的方士。此人博古通今，尤精各类奇文异字。曾听他酒后兴致所至，提及过此类巫峒秘文。”

&esp;&esp;就在这平稳的语调之下，一股苦涩缠绕上你的心脏。

&esp;&esp;在权力的泥沼中挣扎求生，谎言已从权宜之计，每一次编织，都是对曾经自我的凌迟。

&esp;&esp;暃静静地听着，他脸上没有怀疑，仿佛全然接受了这个解释。

&esp;&esp;他没有追问那方士的名号，样貌或下落，只是看了你一眼，那一眼，复杂得令人心悸——似乎有对你寻得高人的感激，有对盟友可靠的欣慰，但更深层处，却仿佛藏着某种考量，如同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。

&esp;&esp;他再开口时，竟罕见地流露出被权力重担压垮的疲惫：“无论如何，多谢鹿卿。有你在此，与本王并肩，这条路总算……不那么刺骨难熬了。”

&esp;&esp;那一刻，他卸下了所有属于皇子的坚硬外壳，流露出的脆弱是如此真实，让你卸下最后的心防。

&esp;&esp;宸妃“外冷内热，真心换真心”的话语，如同魔咒般在你耳边回响。

&esp;&esp;付出真心，就会有回报……吗？

&esp;&esp;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万丈荣光与无尽孤寂同时吞噬的男人，你收敛了心神，将话题引开：“殿下，如今您军政财权尽在掌握，乾坤已定。太子此举，无异于死亡之舞，就算侥幸得手，也撼动不了您分毫，既然败局已定，为何还要做这样徒劳的挣扎？”

&esp;&esp;暃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外，那里，是森严耸立，隔绝了天地的朱红宫墙，象征着威严和秩序。

&esp;&esp;“或许，只是不甘罢了。”

&esp;&esp;这几个字，轻描淡写。

&esp;&esp;“从小到大，恒事事不如我，文韬武略，治国安邦，乃至父皇的期许。他恨我入骨，恨这血脉相连的兄弟之名，但他更恨的，是那个给了他储君之位，给了他无上尊荣，却又任由我得光芒将他彻底掩盖的父皇。若他肯安分守己，像只摇尾乞怜的狗，或许还能在父王膝下，讨个富贵闲人的残羹冷炙，苟全性命。”

&esp;&esp;暃的语气充满了轻蔑，“可惜啊……”

&esp;&esp;话音未落，他转身，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你的灵魂，一字一句，从那张薄唇中吐出：

&esp;&esp;“尝过权力巅峰那令人迷醉滋味的人，怎会甘心放手，跌入凡尘？”他向前一步，脸贴近你，不容你有丝毫闪躲，“就像……一旦认定属于自己的东西，刻上了自己的印记，又怎会容忍他人觊觎染指，怎会舍得放开？”

&esp;&esp;那最后半句，如同一条毒蛇顺着你的脊背蜿蜒而上，吐出阴寒的信子。

&esp;&esp;强烈的不安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你，方才因他那脆弱姿态而萌生的感激，在这充满掌控欲的宣言面前，被冲击得荡然无存。

&esp;&esp;暃，那华丽温润的表象之下，冰冷坚硬，布满鳞片的真实躯体，终于在这一刻，向你展露了狰狞的一角。

&esp;&esp;这是错觉吗？

&esp;&esp;是对太子处境的感慨？

&esp;&esp;还是……对你，对鹿家，对你所拥有的一切，最直白的警告？

&esp;&esp;冷汗浸透了你的内衫，指尖在袖中颤抖。